潘永强专栏 | 达因 —— 财经沙皇，党国威权的产物

如果讲达因没有政治野心，只是醉心财富，此言并不完全符合现实。达因如果没有从政，他只是马来社会的超级富豪，但是晋身权力高层后，他才有机会崛起为财经沙皇，权倾朝野二十年。 达因虽有洞察政治的智慧，但绝非缺乏政治野心，但可以确定的是，他大部份时间都忠于马哈迪，不去挑战马哈迪，才可以成为后者放心的亲密盟友。

漠视公私利益冲突争议惹诟病 达因最受人议论之处，是他对公私分际的轻蔑，任意游走在政府决策和商业利益之中。他经常显露出一种态度，就是不会轻易让利益冲突这种质疑，影响到他在私人利益，政治事务和巫统党营事业之间的利害纠缠，行事充满错综复杂的关系。

例如1984年他入阁出任财政部长前后，仍收购当时排名第三的合众银行（UMBC）股权，但在入阁后几个月还没有完成交易手续，就引起法律和道德争议。因为身为财政部长，他是有权批准这种银行股权交易，但面对公私利益冲突的争议，他经常是以漠视的态度视之。

另一方面，达因也洞悉人情世态，他从来不在巫统中央竞选党职，向来只担任不必竞选的总财政一职，据说这样就不必向人弯腰拉票或亏欠人情，也免掉竞选时被迫解释财富来源的麻烦。他选择低调，但闷声发大财，而且掌管巫统党库，可能远比其他职位更加有财经影响力。

马哈迪和达因同样来自吉打，两人都算才俊过人，超越同时代一般的传统马来政治人物。他们有现代知识，有冲破现状的魄力，也有执行能力，两人在八十年代巫统最高峰时期同时出现，又分别掌控国家政经大权，如果眼光卓越绝无私心，对马来西亚的现代转型无疑是一大好事，但历史的走向并非如此。

马哈迪时代私营化“推手” 达因可能是在私营化大战略下，受惠最大的马来人精英。达因在马哈迪的竞争对手拉沙里去职后，接任财政部长，他不只执行马哈迪的财经政策，任内更扩大和加速了对私营化的幅度。有人认为，他和马哈迪在搭配上处得很好，达因志在商业利益，但同时努力使政策推动起来。他深谙其中奥妙，会想办法让事情执行到位，满足马哈迪的要求。

达因身型不高，讲话细声细气，穿着随意，即使见客也是如此。他在内阁当中，比其他人有更多自由行事的空间，因为每个人都知道他是马哈迪身边红人，得到首相坚定支持，是名副其实的财经沙皇。

上世纪八十、九十年代，在私营化名义下，许多国有和公共机构逐渐落入马来政治人物手中，其中最有价值的资产和合约，通常是流入当时权力最高的三个人，即马哈迪、达因和安华的阵营。有评论者认为，三人攫取资源各有不同目的。马哈迪是希望钦点未来有竞争力的马来企业家，证明自己眼光独到，达因则刻意借用自己的亲信成为代理人，从中获得利益自肥。安华就一心要培植他在商业圈的网络，以在巫统内部累积接班的基础。

但论者咸信，三人当中最成功的是达因，他正式进入政坛前，在掌管国企Peremba Bhd时培养的几位青年才俊，后来在八十、九十年代都成为炙手可热的商业明星，如玲珑集团的哈林沙辖（Halim Saad），达祖丁南利（Tajudin Ramli）和旺阿兹米（Wan Azmi Wan Hamzah） 。

与马哈迪非完全无矛盾 离开主流后远奔东欧非洲 九十年代后期安华倒台，马哈迪重召达因回来内阁救驾，两人迅速排除亲安华的财团势力。但是，达因和马哈迪之间不是没有矛盾的，最明显是在金融风暴之后，达因突然在2001年辞去财长职务，虽然两人尽量回避任何解释和责难，但说明在处理企业的政策上有过分歧。达因一度认为亏损的企业应该让他们付出代价，但马哈迪态度是政府需要进行挽救。

当达因离开主流后，他培植的亲信失去保护者，很快就面对经济压力，他最亲密的三位朋党不久后就失去企业控制权，由政府接手重组。哈林沙辖等人呼风唤雨的风光岁月结束了，过后也一蹶不振，达因则带着资金远走东欧和非洲。

巫统在八十年代末分裂，加上一度被法庭解散，导致党产的转移和管理出现空窗期，九十年代后期的金融风暴，党产也曾经陷入混乱。在这个过程中，有部份党产就通过各种方式流失出来，以不同名义落入巫统权贵手中，有人认为达因阵营可能所获最多。

达因作为党的总财政，熟知党产的分布和运作，因此哈林沙辖就取得党营事业舰队控股（Fleet Holding）的不少投资，达祖丁南利和一些亲近巫统的华人企业家，也拿到一些利益。行动党领袖林吉祥就说，当达因是财经沙皇时，人们永远不知道巫统的公司几时结束，达因的公司几时开始。也只有达因才会清楚，巫统有多少党产和政治基金。

达因一生都没有背叛马哈迪。2018年前后，当巫统利益分歧到了最尖锐时刻，马哈迪既要推倒纳吉，又想阻挡安华，此时达因又再次回来支持他的伙伴了。如果政党轮替后，马哈迪和达因能稳定政局，为转型护航，对他们的功过定位未尝不是一个校正的机遇，但两人最终都在历史边上擦身而过。达因这种人物，是党国威权下的产物，以后会不会有另一个达因，或者下一个纳吉，就看政治转型做得是否彻底，制度改革能否落实到位。

文：潘永强（政治学者） 14-11-2024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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